ChongMingS.COM崇明網訊 “這里是橫沙南沿附近水域，江面上殘留網具早已被清除了。江對岸是橫沙鄉新民港，以往港口里停了不少三無船舶，經過整治，這些三無船舶都已被清理取締，港口水閘外圍還拉起了攔截索，防止三無船舶隨意駛入港口滯留。”
7月21日上午10點，記者隨中國漁政31108船，沿橫沙通道水路來到東經121°51.513E、北緯31°17.377N處，崇明區農業農村委執法大隊副大隊長錢宏飛向記者介紹。該片水域原是三無船舶集中活動的區域，如今江面清朗、港汊通暢，灘涂上大片蘆葦蕩迎風搖曳，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奔涌不息的長江是一座生態寶庫，長江流域禁捕是大勢所趨。這些年來，對長江流域的禁捕力度正逐漸升格。
2017年，中央1號文件就提出“率先在長江流域水生生物保護區實現全面禁捕”；當年11月，國家相關部門公布了列入率先禁捕范圍的長江流域332個自然保護區和水產種質資源保護區，從2018年1月1日起“逐步實施全面禁捕”，上海市長江口中華鱘自然保護區、長江刀鱭國家級水產種質資源保護區名列其中。
根據農業農村部通告，今年1月1日0時起，上述332個區域“全面禁捕”——沒有了“逐步”二字。此外，長江干流和重要支流除水生生物自然保護區和水產種質資源保護區以外的天然水域，最遲自2021年1月1日0時起實行暫定為期十年的常年禁漁，期間禁止天然漁業資源的生產性捕撈。
長江禁漁，已迎來史上最嚴時期。位于長江入海口的崇明，如何推進禁捕、退捕工作？未來，曾經的漁民將何去何從？
合法漁船退捕，三無船舶欲“渾水摸魚”
在崇明區，從事長江漁業捕撈生產的涉漁鄉鎮共7個，下轄5個漁業村、2個漁業合作社。早在2018年，崇明區就已提前實施長江崇明段退捕工作，在漁民自愿的基礎上對全域179條長江捕撈漁船進行退捕，至2018年底已實現100%退捕。
事實上，在全面退捕之前，有證漁民的長江捕撈意愿已不太強了。在2018年以前，隨著東風西沙和青草沙兩個水庫的興建、長江航道的最新規劃、橫沙島圍墾項目推進，長江口流域的禁捕區域越來越大，可以合法捕撈的區域所剩無幾。
崇明區農業農村委執法大隊黨支部書記龔洪新自從1998年就從事漁業執法工作，他告訴記者，長江入海口區域北支、南支大部分區域都屬于長江刀鱭國家級水產種質資源保護區，兩塊保護區東面不遠處就是東經122度長江禁漁區界線，界線以西還有大片水域屬于上海市長江口中華鱘自然保護區。
“保護區、禁漁區劃定后，就算不退捕，留給漁民的合法捕撈空間也已很小。”
長江捕撈，漁獲主要是刀魚、鳳尾魚、鰻魚苗等。根據魚的品種不同，網具也是各式各樣。
比如，抓鰻苗需在水下10米左右放置張網，以粗毛竹或鐵錨固定，水面上放置浮子，漲潮時網隨潮水張開、退潮時網具關閉，就可捕到鰻苗。
抓刀魚用的是定置流刺網和漂絲網，一般放置在水下兩三米深處，在水下縱向Z字形游動的刀魚一頭扎進網內后便會卡住魚鰓。
“退捕的同時，還要把殘留在長江水域內的各種網具和毛竹等捕撈輔助用具清理干凈。經過前期整治，目前這項工作也已接近尾聲。”龔洪新說。
除了退捕，還要禁捕——退捕是指讓原有證合法漁民、漁船退出捕撈，禁捕則是指打擊長江非法捕撈。隨著退捕工作的推進，長江入海口區域打擊非法捕撈的壓力大幅增大——“合法漁船拆解了，江面空了出來，三無船舶就會蠢蠢欲動，有些人會想趁機撈一把。”錢宏飛說。
所謂三無船舶，指的是無船名船號、無船舶證書（無有效漁業船舶檢驗證書、船舶登記證書、捕撈許可證）、無船籍港的漁業船舶。
根據去年10月的調查數據，崇明區共有42個三無船舶聚集停泊點，三無船舶總數為1441艘。目前，這些三無船舶已全部得到整治，其中驅離938艘，拆解503艘。
以崇明島最東端的陳家鎮奚家港為例，這是離東海最近的港口，有大量船舶停靠在港內。以往，這些靠港船舶中就有不少三無船舶。
“奚家港本來是供海洋捕撈船只停泊的港口，相較于長江捕撈船而言，海洋捕撈船的船頭更高、船身更大，如果泊位都被三無船舶占據，那么正規的海洋捕撈船就沒地方停了，而且進港、出港也會面臨問題。”陳家鎮副鎮長王斌告訴記者。
去年10月22日起，陳家鎮整治工作小組對奚家港水閘以外東西兩側停泊船舶逐一踏船勘查、張貼相關通告和工作要求，同時要求外地有證漁船簽署《自行離開承諾書》，在此過程中排摸出三無船舶279條。
此后，相關執法人員對滯留在港內的三無船舶予以收繳沒收，并清理收繳岸上堆放的錨、網具和泡沫浮子等，最終拆解三無船舶52艘、驅離227艘。
“飆船攔截”不可取，岸上執法最關鍵
長江崇明段管轄水域東至東經122度，西至崇西水閘西側，岸線長350余公里，水域面積1000余平方公里——幾乎是大半個崇明島的大小。
為了管好這片水域，僅今年上半年，崇明區漁政執法人員就已巡航13448海里，查處非法捕撈行為170多起，立案處罰23起，罰沒款5.86萬元。與去年同期相比，今年上半年的非法捕撈案件數下降了28%，罰沒款數額同比下降了16%。
這些數據的背后是漁政執法人員的艱辛努力。錢宏飛告訴記者，漁政執法工作，是和非法捕撈人員斗智斗勇的過程。“越是重要的節假日、越是深更半夜，我們越不能休息，因為非法捕撈人員往往就趁這種時候作案。”
今年大年初一，崇明區農業農村委執法大隊接到舉報，在東風西沙區域有三無船舶用“船挑網”捕撈鰻苗。接到舉報后，錢宏飛帶著執法隊員施忠立刻駕駛中國漁政31002船趕到相關水域，進行登船檢查。
“對方一共有兩艘船，我們在一艘船上檢查的時候，另一艘船上的人瞅準機會準備逃脫，我們立刻駕駛漁政船追趕，最終追上了準備逃脫的船，把這批非法捕撈人員一網打盡。他們垂頭喪氣地說，本想年初一肯定沒人查的，結果還是栽了。”
錢宏飛對記者坦言，查處非法捕撈、查扣涉漁三無船舶的危險性很大，部分非法捕撈者并不會乖乖就范：有人在船艙里放了危險品，揚言“你們一登船，我就點火引發爆炸”；有的面對執法人員，會拿起剪刀、菜刀等“自衛”。面對這些危險情況，漁政執法人員不僅要膽大、更要心細，確保完成執法的同時不發生意外。
就在不久前，漁政執法人員駕駛31108船巡邏時，在崇明北八滧灘涂邊發現一艘疑似三無船舶。執法人員登船后剛開始準備檢查，三無船舶上的一名男子突然跳下了船，一頭鉆進無邊無際的蘆葦蕩，轉瞬間不見蹤影。
“執法隊員趕緊追上去，但灘涂上的蘆葦比人都高，密密麻麻，對方熟悉地形，我們根本找不到人。后來在我們準備扣船時，三無船舶上的一名女子突然情緒激動，說她老公還在蘆葦蕩里，馬上就要天黑漲潮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她不讓我們扣船，除非找到她老公。”
錢宏飛告訴記者，雖然執法隊員明知這是一種拖延戰術，但為以防萬一，執法隊員還是兵分兩路，一路駕駛快艇沿灘涂邊尋找，一路鉆進蘆葦蕩里找人，終于在天黑漲潮之前，在蘆葦蕩里的另一艘三無船舶內找到了跳船逃脫者。后來，執法隊員對這兩艘三無船舶和相關人員均依法進行了處理。
水上執法和陸上執法區別很大，類似于警匪片中的“飆車攔截”式執法，在水面上很少發生。
一方面，三無船舶本身馬力雖不大，但非法捕撈人員為了逃離追捕，往往配備了大馬力摩托艇，速度最快可達近50節，遠超漁政執法船的速度。
另一方面，就算漁政執法船也放下快艇去追，即便追上了也很難攔截——高速行駛中的快艇只要稍有擦碰就容易傾覆，非常危險。
“水面上主要以巡邏為主，真正的執法主場是在岸上。比如嚴管港口，讓三無船舶進不了港、靠不了岸；比如對非法捕撈人員的身份信息進行鎖定，用無人機等技術手段拍攝非法捕撈的過程留作證據等。”龔洪新說。
真正的“大考”在每年春季
禁捕、退捕之后，曾經的漁民將何去何從？如何對三無船舶進行長效管理？
崇明區農業農村委副主任張鋒告訴記者，崇明對186艘長江退捕漁船（179艘捕撈漁船、7艘輔助漁船）和長江退捕漁民164人，已全面完成了基本信息采集、審核校對、網上錄入等精準建檔立卡工作。目前，164名退捕漁民中，已領取養老金41人、本市登記就業100人、外省市就業或曾登記就業23人。
“早在2018年，我們就制定了長江捕撈漁船拆解實施方案，按5000元/千瓦對長江漁船拆解予以補貼，對長江輔助船按4000元/千瓦予以補貼。對按時拆解的長江捕撈漁船，我們還給予每艘5萬元的獎勵。”張鋒說，自2018年8月起，崇明就已停辦各類長江漁船證書、證件，179艘長江捕撈漁船全部退出長江水域生產。
至于漁民上岸后的出路，崇明早在15年前就已考慮過。2005年，崇明為解決失水漁民的社會保障問題，將漁民統一納入“小城鎮社會保險”管理，當年共辦理失水漁民小城鎮社會保險6030人。同時，漁民按照農民建房政策，由鄉鎮提供土地，可上岸建房。2014年，漁民“小城鎮社會保險”調整為“城鎮職工社會保險”。
張鋒告訴記者，對已退捕的164位漁民，未來將加強就業指導和職業技能培訓，確保有就業意愿的退捕漁民全部就業，對生活困難的退捕漁民將按規定納入低保范圍。
對于三無船舶，長效管理非常重要。龔洪新對記者坦言，目前的整治現狀并不能完全代表長期情況。
長江入海口水域的捕撈周期，是每年的11月至次年6月：11月開始準備網具、人員等，1月份開始捕撈鰻苗，刀魚、鳳尾魚的捕撈都集中在上半年。每年7月以后，除了沿岸灘涂地區有小型的捕蝦籠、叉網之外，往往只有零星數條小漁船捕撈長江鱸魚。
“春季是三無船舶最活躍的時候，明年很有可能‘卷土重來’，我們必須嚴陣以待，不能讓禁漁令成為一紙空文。”
目前，崇明區按照已明確的三無船舶管控責任主體，對全區三無船舶聚集點位都簽訂了責任承諾書，并將管控情況納入鎮村績效考核。各責任主體已成立長期工作專班，將管控三無船舶納入鄉鎮網格化管理，加強港口、港汊、灘涂、內河等區域巡查整治。
日前記者在奚家港內看到，約有近百艘海洋捕撈船整齊地停在港內，灘涂上也非常干凈整潔。為了確保進港船舶均為有證船舶，港口管理方在進港處裝上了攔截索和類似于“紅綠燈”的裝置，如三無船舶欲強行進港，這套裝置將亮起“紅燈”、攔截索升起，封鎖江面，起到阻攔效果。王斌告訴記者，這套裝置未來將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投入使用。
具有類似功能的裝置，在崇明區其他漁業村的港口也有使用。在向化鎮六滧港漁業村，港口管理方也在水閘外設置了一條由一顆顆大號紅色泡沫浮球串成的攔截索，確保港口不被三無船舶“突破”。
公安、市場監管等部門也已行動起來。公安、漁政、海事、海警等部門將加強聯勤聯動，取締“電毒炸”、“絕戶網”、“地籠網”等各類違規網具，打擊獵捕重點保護水生野生動物等非法捕撈行為。
市場監管部門則以交易市場、餐飲場所和網絡電商平臺為重點，嚴厲打擊非法漁獲物交易，對以“長江野生魚”為噱頭的宣傳營銷行為依法追究責任。
“多方配合之下，相信我們能應對未來每年的長江漁汛‘大考’，還長江崇明段水域一片清凈。”張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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