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ongMingS.COM崇明網訊 美麗的外灘沿岸，有一群風景攝影師，他們持著長槍短炮，捕捉浮光掠影，成為風景中的又一道特殊的風景線。然而，他們中的員工反映，他們的工作并非看上去那么瀟灑，背后涉及績效考核、超時工作、未休年休假等，甚至還會碰到解除勞動合同、經濟補償金不到位等問題，他們中的一部分人的心情，正如其中一名景點攝影師焦璇在QQ簽名里寫的“下著雨的海，淹沒波濤很無奈”。

2016年4月5日,焦璇向本報投訴：他在一家專門為游客拍“到此一游”風景照片的攝影公司上班，今年1月公司以撤銷機柜為由，與他解除勞動關系。在商量解除合同的經濟補償金時，單位人事掏出來的賬簿，只有基本工資，考核提成壓根不提。

焦璇說，他從2011年11月起在上海樂程影像技術有限公司上班，該公司承包了外灘風景區里數個固定拍攝點，每天他要和另兩個同事推著3號機柜到某一個定點給游客拍照，其他攝影組也差不多：一臺規定編號的機柜、三四名組員，如果要找人調班頂崗，就在自己的組內解決。當然每天銷售額提成也是組內分配。根據淡季旺季不同，每臺機柜銷售額按照5%到6%的比例提成，他一個月到手工資在六七千元上下。

2015年11月，他勞動合同到期，想要續簽合同，沒有下文。焦璇說，2016年1月5號晚上，機柜長告訴他，公司決定撤銷3號機柜，他們三人有十天時間，可以和其他機柜人員進行自由組建，如果組建不成，就移交人事處理。據他了解，1月5日當天公司開例會，單位人事單方面通知3號機柜長，焦璇等三個職工不用來上班了，所有由他保管的生產工具，包括相片、相機、機柜和鑰匙在內全部退庫，交還給公司保管。

上哪去找人內部組建呢？焦璇自己做了細致的分析：一臺機柜銷售額就是這么多，每個組相當于一個利益共同體，人數都是相對固定的。現在公司非要把他們三個人打散，讓他們自由組建，這不是難為人嗎？他還觀察到，公司承包的拍攝景點不但沒少，還有新人被招募進來，天氣變熱，游客如織，這時候撤銷機柜算什么理由？

這十天異常難熬。焦璇告訴人事，沒有其他機柜的人要他。對方表示，那就按照前面說的辦理。今年1月17號，他接到人事電話后去公司協商。人事說，解雇信已經用EMS的形式發給他了，補償方式按照公司一貫操作流程，補償金按照有一年算一個月，工作過幾年算幾個月的平均工資發放，外加一個月代通金，每個月補償金是2020元。

焦璇一聽，就問人事是不是搞錯了，法律規定經濟補償金應該按照解除前12個月的平均工資計算，他怎么著一個月也得六七千元。人事卻打比喻說，就說這個2吧，從你的角度看像個2，但從我的角度看就是個鴨子。

春節過后，焦璇又跑去找人事理論，人事把他的2015年平均工資全部加起來，說平均下來就是2020元，至于提成工資，人事說不知道。

2016年3月20日前后，焦璇和同事再次去公司人事部理論，人事拿出了一本賬簿，上面羅列著2015年1月到12月他的應得工資，扣除社保后，正好是2020元。焦璇吃了一驚，問人事這是哪來的賬簿，依據什么算出的這個數字，人事說不知道。

焦璇說，公司發工資一向直接發現金，公布工資單，不打工資條，而且每次發工資時有三套工資單，每套單子算的工資都不一樣。

焦璇介紹，他們每天分早晚兩趟班，早班和晚班結束后，公司都會派人軋賬，拍了幾張大照片、幾張小照片、賣了幾個相框都要一一點清，盤點完簽好字，現金取走。每個星期公司還會開會統計，每天銷售額多少。機柜長每隔十天左右，會把銷售數字和金額統計成表復印發給人事，作為工資發放依據。

每個月10號左右，人事會先公布第一套單子。第一套工資單子統計的員工該月總收入。單子上不僅有所有考核員工的名字，還有每個人的基本工資、出勤工時、業績提成、獎金等，以及扣除完社保費、公積金的實得工資。這份工資單看過了之后，不對的地方可以找人事改，并非最終的工資單。

焦璇說，以2015年8月第一份工資單為例，他實得收入是7458.41元。到了16號發薪日，人事會拿出第二套和第三套單子，這兩套單子都要確認簽字，不簽字不給發工資。在第二套單子上，2015年8月焦璇工資是2441.50元，扣掉社保費294.50元、公積金127元之后，實得工資為2020元。到了第三套工資單上面，焦璇的收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實得收入是7354.42元，另一部分剩余工資是5334.42元。如將兩者相減，恰為2020元。

焦璇說自己8月份實際到手的工資是7300多元。他曾經想把工資單帶走或者拍照，遭到人事拒絕。后來他偷偷找機會拍了幾張。

雖然公司沒有發工資單，但焦璇有個記賬的習慣，不管做過什么事情，每天回家都會記錄一下，心情好時多寫幾筆，心情不佳則一筆帶過。他從包里摸出一本破本子，紙張黃了但里面字跡還是很清晰，上面寫著每天有多少人上班，提成多少，實際發給他多少，扣沒扣稅，稅金多少。這些記錄細化到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最早可以追溯到2013年剛進公司，最后一筆記到了2016年1月5日，他正常上班的最后一天。焦璇說，不知道這記賬的本子是否可以派上用場。

除此之外，焦璇還說，公司規定五一、十一、春節、元旦等國家法定節假日必須上班，請假的就不讓做了，直接去跟人事拿離職單。每天早晚兩班，早班從早上八點半上到下午四點，晚班從下午三點半上到晚上十點，夏天上到晚上十一點，除非下雨下雪全年無休。而法定節假日、旅游旺季，由于人手不夠還要臨時請人。職工想請假，只能在淡季請，企業從來沒放過年休假。來上海工作多年，今年因為被解雇，才第一次回家過年。

4月7日，筆者來到上海樂程影像技術有限公司了解情況。一名人事部門員工出面，證實確有撤銷機柜一事，但是對如何計算出解除焦璇勞動合同經濟補償金的2020元平均工資一事，她不予置評，并說公司現在已經將材料遞交給相關勞動部門，正在協商當中，相信必有一個合理合法的結果，但是具體遞交的材料內容不方便向筆者提供。

隨后，筆者通過電話聯系到樂程影像的法定代表人丁建勛。丁建勛說，該賠的一定會賠，包括合同到期應該和焦璇續簽勞動合同等，事情太多忘記了，這個他們會按照法律做出賠償。但是具體到每個人補償金多少不好說，因為公司比較大，算出這個數字要往回翻一年，工資提成獎金這些具體是多少，人事要慢慢查。每一天收入，幾個人上班，這些本來是屬于機柜長統計的，現在讓人事計算，查起來非常困難。

對于“撤銷機柜”一事，丁建勛解釋是公司為鼓勵員工積極性做的一項類似于“承包制”的改革。他說，從2015年下半年開始，公司通過民主競聘方式，讓員工自己決定和誰一起工作、領導他們的機柜長是誰。如果在一個月之內，員工組建不成團隊，其他團隊又不要他們加入，企業對他進行解聘或者調崗。“這是一種非常人性化的方式，以前是領導安排，現在是自下而上的自愿組合，員工們都對這種方式很滿意。”同時，丁建勛也承認，“一些口碑不好、比較懶散、客戶投訴多的員工，這些人會影響業績，人家都不愿意跟他們搭檔。”

另外，丁建勛說，公司并沒有撤銷機柜。“據我了解，焦璇他們是3號機柜還是9號機柜，他們這個機柜還在繼續用，實際上公司撤銷的是機柜長。”在去年新推行的改革中，機柜長有類似于承包的業績考核責任，撤銷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個是3號機柜兩個月連續六輪各方面排名倒數第一，另一個原因在于客戶投訴偏多。

丁建勛說，公司給焦璇他們10天自由組建時間，然后移交人事，由人事幫他們組建，提供培訓再上崗機會，不過這個月組建也失敗了，沒有人愿意要他們，也沒人愿意當他們機柜的機柜長。丁建勛還認為，“想要得到其他團隊接納，要么自己做得好，要么證明自己，要么老實干。”

至于安排員工休假，丁建勛認為也是機柜長的責任。他說，員工上班都有打卡，按照法律規定，員工每月工作滿174小時就能拿到公司給的一份基本工資。其他工作時間由機柜長考核，機柜長建立一個考核體系，上幾天班、哪天上班、誰上誰不上、暴雨雪天出不出工，都由機柜長安排。丁建勛認為，等條件成熟了，下一步連打卡都不需要了，借用“平臺經濟”的概念，公司將發展成一個平臺，只提供工作崗位，以后可能按件來收費了。

“公司只負責把提成統計到機柜長頭上，我們很難統計下去。人事很難算出準確性如何，我們只是統計出團隊的大概，由機柜長自行分配，你可以不給員工一分錢，但是人家不一定跟著你干，如果你有能耐一個人全干下來，不分給員工一毛錢，這個我們不管。”丁建勛說。

丁建勛說，他只關心三件事情，機柜的“幾率”、機柜的形象、機柜的投訴。現在相片上有二維碼、評價電話，網絡下載照片鏈接，游客可以通過手機，點評點贊，哪些機構拍的，拍的怎樣，服務態度如何。“去年10至12月三個月的評價我們全部都有，他們機柜每次評價都是最低。”

焦璇向筆者出示了三套工資單的照片，三套工資單上顯示出的“實得收入”各不相同。對此，丁建勛回應說，公司從來沒有開出過這三套工資單，公司所有開具的正規工資單上都會有公司的簽字蓋章，這三份工資單可能是員工自己用電腦做出來的。

上海唐毅律師事務所唐毅主任認為，焦璇的勞動合同于2015年11月到期，而單位2016年1月才與他談解除事宜，其中的兩個月時間，已構成事實勞動關系。單位以“撤銷機柜”為由，直接解除員工的勞動合同之舉，涉嫌違法解除勞動合同。“撤銷機柜”類似于一般企業中的崗位或部門撤銷，屬于一種客觀情況的變化。根據《勞動合同法》第四十條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用人單位提前三十日以書面形式通知勞動者本人或者額外支付勞動者一個月工資后，可以解除勞動合同：（三）勞動合同訂立時所依據的客觀情況發生重大變化，致使勞動合同無法履行，經用人單位與勞動者協商，未能就變更勞動合同內容達成協議的。”如果用人單位以此條規定解除勞動合同必須符合三個條件，（1）客觀情況發生重大變化；（2）原勞動合同無法履行；（3）經雙方協商，未能就變更勞動合同內容達成協議的。

本案中，據公司法定代表人所述，機柜并未撤銷，也就是客觀情況并未發生重大變化。公司在原機柜并未撤銷的情況下，讓員工自行組合去其他機柜涉嫌違法調崗。在員工無法找到接納他們的機柜的情況下以“撤銷機柜”為由，解除勞動合同屬于違法解除勞動合同。

那么員工該如何舉證，證明單位沒有依法發放補償金呢？唐毅律師認為，根據《勞動合同法》第四十七條規定：“經濟補償按勞動者在本單位工作的年限，每滿一年支付一個月工資的標準向勞動者支付。六個月以上不滿一年的，按一年計算；不滿六個月的，向勞動者支付半個月工資的經濟補償。勞動者月工資高于用人單位所在直轄市、設區的市級人民政府公布的本地區上年度職工月平均工資三倍的，向其支付經濟補償的標準按職工月平均工資三倍的數額支付，向其支付經濟補償的年限最高不超過十二年。本條所稱月工資是指勞動者在勞動合同解除或者終止前十二個月的平均工資。”因此，經濟補償金的計算基數為勞動者在勞動合同解除或終止前十二個月的平均工資，目前上海的司法口徑為除加班工資以外的所有工資性收入。因此，本案中公司應當將員工的銷售提成、獎金等均納入計算基數。作為勞動者只要有初步證據證明公司發放的工資不僅僅只是市最低工資，那么工資發放憑證等舉證責任將由公司承擔。如果公司無法舉證將承擔舉證不能的責任。

關于職工提出的未休年休假問題，唐毅認為，根據《職工帶薪年休假條例》第二條規定：“機關、團體、企業、事業單位、民辦非企業單位、有雇工的個體工商戶等單位的職工連續工作1年以上的，享受帶薪年休假。單位應當保證職工享受年休假。職工在年休假期間享受與正常工作期間相同的工資收入。”同時，第五條規定：“單位確因工作需要不能安排職工休年休假的，經職工本人同意，可以不安排職工休年休假。對職工應休未休的年休假天數，單位應當按照該職工日工資收入的300%支付年休假工資報酬。”所以，如果用人單位未安排勞動者休年休假，應當按照勞動者日工資收入的300%支付年休假工資報酬，其中包含用人單位支付職工正常工作期間的工資收入。當然，未休年休假工資的追償受到仲裁時效的限制。仲裁時效為一年，所以未休年休假工資最多可追溯兩年。